《今天赢过转学生了吗》 楔子 从小到大我都是第一名，直到上了高中时，班上转来一名转学生—— 我捏紧了手中的数学考卷。 97分，距离满分仅3分的差距，但却彷彿隔了十万八千里那般遥远。 因为转学生他，又是满分。 从他转来至今，每一次的考试，永远都是满分。 就算是平手也彷彿输了一样的感觉…… 更别说这次再一次的输给了他。 失败的不甘心，让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快步走到转学生的面前，食指指着他，大声地宣告： 「下一次，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丢下这句话，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新一轮的读书计画。 班上投射过来的视线、他错愕的眼神都被我拋在了脑后。 坦白说我已经很努力的读书了，就算再读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明显的成效。 我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我不是那种天才型学生，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站到这个位置上。 ——所以才觉得很不甘心。 因为我从来没有在教室内看到转学生认真读书过，即使是考试前也是如此。他总是游刃有馀的模样，不是趴在座位上睡觉，就是撑着头望着窗外，甚至除了上课之外也没看过他把书拿出来看。 像是一点也不在乎考试，但却总能考出满分。 我讨厌他，感觉自己的付出在天才面前不值一提。 01. 计画的开始 「转学生！」 不知道第几次的考试一结束，我立刻叫住转学生，快速凑到他身旁，边看向他手上的考卷，边问着：「你几分？」 问只是礼貌而已，我的视线已经顺势瞥到了成绩。 上头是刺眼的100分。 这一次还是满分…… 真不愧是他。 我也是满分，所以又是平手。 转学生瞥了我一眼，非常淡定的收回了考卷。然后，把头埋进臂弯，趴了下来，像是打算小憩片刻。 途中，没有和我说任何一句话。 表情总是平淡无波，从来没看过他有面无表情之外的神情，永远显得如此高高在上，彷彿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似的。 一如既往。 我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模样，在原地思考片刻，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的考试还是没能赢过他。 操场上，我注视前方，奋力地跑着，全神贯注在当下的跑步中。 最后我跑出了女生中第一名的成绩。 哼哼，这次我一定会赢的吧？ 我走到老师的面前，满怀期待的问：「老师，转学生跑多少秒？」 听完之后，我大受打击。 他也是男生中的第一名。 连体育我也输他吗？ 虽然我也知道，女生和男生有先天生理上的差异，很难相提并论，但果然还是不甘心。 难道我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得过他吗？ 我盯着转学生所在的方向，手托腮沉思着。 国文不行，英文不行，数学不行，歷史不行，体育不行……仔细想想，没有一科他不满分，我最多和他打成平手。 无论我再怎么拿自己的成绩跟他比都是没有意义的——满分要怎么超越？ 我现在才意识到，这场比赛的胜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丝毫没有赢面。 换句话说，我永远也赢不了他。 ——这就是所谓的无敌吗？ 不，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弱点，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人。他一定有弱点，只是我还没想到罢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人聊天的内容传入了我的耳内。 「你们有没有看昨天的韩剧？」 「有啊有啊，天啊，超狗血我超爱！」 起初，我并不是很在意她们的聊天内容。 女生的聊天我向来是不参与，也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什么韩剧、日剧、偶像剧，基本上我都没看过，我所有空间的时间几乎都给了读书。 「可是你不觉得男主角超惨的吗？剧情一直虐男主角啊……」 「哪有，不也是有虐女主角吗？而且男主角根本活该嘛，谁叫他前面那么死鸭子嘴硬。」 我没仔细听，直到我听到了关键字。 「在爱情的世界里，先喜欢上的人就输了啊。」 ……嗯？输了？ 我心里一惊，在一字一句细细品味这句话后，我顿悟了。 原来如此。 是啊，既然学业成绩方面永远赢不了的话，不如就从其他方面下手…… 我决定了，我要让转学生喜欢上我！ 不过为什么先喜欢上就输了？嗯……管他的，能赢就好。 任何决定都不能仅仅是想想，要有计画，最后配合行动，才有可能迎来成功。 虽然我从未谈过恋爱，但……这不是可以寻求场外协助嘛！ 「真难得你会打电话过来。」 电话一通，一听见她的声音，不喜欢废话的我开口直奔核心—— 「亮亮，教我怎么让人喜欢上我！」 对面的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才传来艰难地询问声：「……你想谈恋爱？」 「嗯？不是啊。」我很快速的否认。 这是个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我只是想让转学生喜欢上我而已。」 她突然转而问起：「转学生……这是绰号还是事实？」 「事实啊，他转进来我们班已经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他在考试上从未有过失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还叫他转学生？」 听到亮亮的问题，我思考不到三秒，就给出了答案：「不管转来多久，都是转学生嘛。」 「你根本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吧。」 「……怎么可能。」 「你那微妙的停顿很可疑啊。」亮亮吐槽，「你该不会到现在还不会记人名吧？记得我的名字吗？」 「嗯……你叫什么来着……」 故意停顿了几秒，我笑着说：「骗你的，我知道你叫甚么啦！王诗薇阿。」 小时候我不擅长记人名，帮周遭比较熟悉的朋友都取了一个绰号。 亮亮是因为当时觉得她长得很漂亮，所以叫亮亮。 我必须承认，我小时候取绰号的逻辑很随意。 她说：「哇喔，我该开心吗？但你以前不是说过，不想浪费宝贵的脑力去记人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早就克服以前的弱点了。」 而且都认识那么久了，还不记得亮亮的名字，也说不太过去。 话说我们是不是离题离的很严重了…… 「但是你不记得你口中转学生的名字吧？」亮亮问着，语气平静地指出：「明明也不喜欢对方，干嘛要人家喜欢上你。」 我愣了一下，原来亮亮绕了一大圈，主要是想问这个。 「因为我想要赢过转学生，所以想让他喜欢上我。」 我认真解释完后，马上听见亮亮冷静的表示：「完全听不懂呢。」 我以为我说的简单明瞭，但还是很难理解吗？ 正当我重新组织语言时，亮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算了，我就当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虽然内心產生了一丝困惑，但接下来亮亮开始说起爱情攻略后，我立刻拋开这一丝困惑，拿起纸笔写下重点。 「不愧是亮亮，懂得真多，肯定谈过很多次恋爱吧！」 「你忘记有句话叫物以类聚吗？」 「欸？」 「这些都是网路上看来的。」 好吧，网路也是集结眾人之力的地方，应该不会有错。 02. 计画的变动 计画的第一步，在早自习时，把准备好的早餐送给他。 亮亮……网路上说，要抓住男生的心，要先抓住男生的胃。 「给，请你吃。」 只是，稍微遇到了一点阻碍。 转学生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整理着书包，似乎不打算理我。 难道是吃过了吗？ 又或者是，我准备的早餐不符合他的喜好？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袋子内，简单的猪肉三明治，配上早餐店买的豆浆。虽然看着很平常，但也会有人不喜欢。 为了避免下次又遇到这种情形，我主动询问：「你喜欢怎么样的早餐？」 只是猪肉三明治已经是我厨艺的顶峰作品，要再更困难的类型卖相就得打折扣了。 这次转学生明显一顿，手翻找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说起来，我站在这里也有五分鐘了，他似乎书包整理了很久？ 而且也没有把书包内任何东西拿出来，就像只是单纯在检查书包一样……转学生，看起来不太会整理东西啊。 转学生动作停住的时候，也毫无开口说话的跡象，就这样沉默着。 怕他没听清楚，我再次重复地询问：「转学生，你喜欢怎么样的早餐？」 他缓慢地抬头，在视线对上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嘴巴翕动着，似乎很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我没听懂。 于是我稍微往前靠近，问：「什么？」 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眼前的人突然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撞倒后桌。 被吓了一跳的我和站起身的他又一次的四目相交，他脸上依然是平静的一号表情，但我似乎隐约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慌乱？ 下一秒，他移开了视线。 「不用。」他说。 早餐行动宣告失败。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穫。 以前我就只是把转学生当作竞争对手，除了成绩之外没有关注过他的其他事情，只知道他在班上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不屑和笨蛋做朋友，个性比较……冷漠的类型。但实际接触后，总觉得，他似乎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从刚刚的表现看来，更像是单纯的不擅长交朋友。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不过他个性怎么样都无所谓，也不影响我的计画。 计画的第二步，问他功课。 网路上说，女生要适时的装笨，男生才不会有压力……这点我持保留意见，但试试也不吃亏，不行就再换下一个方法。 我在转学生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手指着考卷上的某一题，问道：「转学生，可以教我这题吗？」 我指的是上一节课发的考卷上错了的一题。 不过实际上在拿到考卷的当下，我就已经充分了解自己的错误，答案也早早解了出来。 装笨装笨装笨…… 我努力做出期待的表情望着转学生。 转学生似乎犹豫了一下，瞥了我的考卷一眼，动作迅速地把放在抽屉的一张考卷拿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把考卷丢在了我手上。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扔过来的考卷。 这张考卷和我手上的考卷是同一张……毫不意外的满分。 我错误的地方他理所当然的答对，解题的方式也比我后来想到的更漂亮……可、可恶，我又输了。 垂头丧气的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几秒后，我惊觉不对。 我又不是真的为了得到题目的解法才问他的！ 不是应该在教学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对我產生好感吗！ 但是只把考卷丢过来算什么教学啊！ 连续三个惊叹号后，我冷静下来了。 装笨不适合我，还是试试下个方法吧。 计画的第三步，找他帮忙。 网路上说，适时的示弱，让男生帮你，可以让男生对你產生好感。因为男生想要有被需要的感觉……嗯？怎么莫名感觉跟第二步很像。 问他功课本质上也是寻求帮忙的一种…… 下课时，我铭记着计划，走到转学生的面前，问他：「可以借我数学的笔记本吗？」 虽然我自己也不太懂，找人借东西跟示弱有什么关係，但有请求帮忙的成分在，姑且就算是示弱好了。 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理由。 转学生愣了一下，低头翻找数学笔记本，很快就找到并将其递给了我。 拿到笔记本回到座位上后，我不禁内心產生了一点疑惑。 我这些计画执行到现在——似乎没有丝毫用处？ 是我的方法出了问题吗？ 而且，爱情真是奇怪。 这三个步骤的本质上，就是戴上面具，装成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才能得到另一个人的喜欢。 那对方喜欢上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这种感性的疑问真不适合我啊…… 后来我又再一次的询问了亮亮。 「你说你计画都失败了？完全不意外呢。」 「亮亮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很幸灾乐祸？」 「怎么会……这样吧，『对症下药』知道吗？」 听完亮亮的解释，我顿悟了。原来如此，事前准备也很重要，我应该要先了解转学生喜欢的类型，我才好制定更完善的计画。 不过掛掉电话后，我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转学生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就我观察下来，转学生他…… 根本不喜欢女生吧。 从来没见过他跟任何一个女生要好，就连要好的男生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零，绝大部分找他说话的人，都是问功课的人。 啊，完全没办法对症下药。 这样说起来，转学生他在班上根本没有朋友。 再结合前面的观察下来，转学生也不是因为不想交朋友，而是交不到。 学生时期，在学校的生活几乎佔了学生百分之八十的重心，一个学生在学校完全没有一个可以聊天讲话的朋友，那他的生活过得何其惨淡？ 我还听说他是因为家里从外县市搬过来，才转学到我们学校。 那岂不是在这里除了家人外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吗？ 会不会，太孤单了一点…… 决定了，计画改变，我决定要跟他成为朋友。 反正爱情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即使再执行下去，也不会有所进展。 而且跟他成为朋友后，或许更有机会了解他的弱点，到时再赢过他也不迟……嗯？这样想想，这个计画更好也说不定！ 虽然交朋友我其实也不擅长，但我有的是毅力。 如果一直缠着转学生，他肯定有一天会被我的精神给感动，从而跟我成为朋友吧？ 03. 朋友 第二天早晨，我一看到转学生，就先和他打了声招呼。 「早安。」 他动作一顿，明显有听到这句话。 我本来以为会得不到回应，正要回座位上时，就听见了他小小声地回了一句：「早安。」 我有一点惊讶。 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始。 下一次和转学生搭话时，我先开了一个话题：「转学生，你有看韩剧吗？」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有一点后悔。 因为周遭女生总聊这类话题，本来只是想随便开话题的我不自觉就问了出口。 「……没有。」他说。 「真巧，我也没有。」 话题终结了。 看来戏剧类的话题转学生并不感兴趣，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 我其实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我想了想，又开了一个话题：「转学生，你有在读课外读物吗？」 感觉他那么会读书，应该也喜欢读课外读物？都是文字，读起来还是有些相通之处的。 转学生一愣，迟疑了一下，道：「有。」 「是什么类型的书？」打铁趁热，我立刻追问。 这次转学生迟疑更久了。 不过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安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难道是什么很艰涩难懂的书籍，他才会迟疑那么久？ 几秒过后，他才缓缓地吐出答案：「漫画。」 真是个意料不到的答案。 感觉这个词完全无法和转学生联想在一起。 我猜测：「少年漫画？」 虽然少年漫画和转学生很不搭，但这种类型的漫画似乎很受班上男同学的欢迎，几部热门的少年漫画就连我也多少耳闻过。 「不是。」他说。 但如果不是少年漫画的话，不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回想过往曾经听过或看过的画面，我露出震惊的表情。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转学生原来是这种人。 我边点头边说着：「原来如此，我会帮你隐瞒的。」 我可是个嘴严的人，绝对会守口如瓶。 转学生瞪大了眼，似乎慌了一瞬，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他问：「隐瞒？」 我眨了眨眼，从他简洁的问句中理解了他的意思。 「就是你会看成人漫画的事情啊。」 这是除了少年漫画，另一种受班上男同学欢迎的漫画类型。 我对他理解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虽然我们都还是未成年，但多少还是会对那方面感兴趣，我不会随便跟别人……」 「我没有看成人漫画！」 我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转学生激动地打断了。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声线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眼神更是震惊到无以復加。 我也感到十分惊讶。 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露出那么不冷静的样子。 而且…… 「哇哦，这是你第一次说那么多话耶！」 通常转学生讲话都不超过三个字，甚至经常连话都不愿多说，只用动作表达意思。 我以前还认为，他是不屑和我们这些平庸者多说一句话。 我内心充满惊奇，忍不住说：「你应该多说点话的，大家才不会觉得你很难亲近。」 更不至于转学到现在，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就连我这个几乎不主动交朋友的人，也还是有亮亮和棉花糖这两个能称得上朋友的对象……虽然他们不是班上的人。 况且偶尔能从班上女同学的聊天中听到转学生的名字，能感觉到她们是想靠近转学生，但又因转学生全身散发着令人难以靠近的气息，导致大家还没搭话就先选择放弃了。 他愣住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因为上课了。 我还没听到转学生说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漫画呢。 下个下课时间，我本来是想再问一次，结果还没走到转学生面前，就看到他一溜烟衝了出去，转瞬身影便消失在我眼前。 哎……或许是有什么急事吧。 但再下个下课时间，还有下下个下课时间，转学生依然在第一时间飞速的离开教室时，我顿悟了。 我想，他应该是在躲我。 为什么呢？他讨厌我到不想和我有所接触吗？ 如果他真的非常讨厌我，那我是不是不该继续下去？ 虽说我本来是打算缠着他到他肯接受我当他的朋友，但如果他真心不愿意，我也不应该勉强，被强迫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认真思索了一整天，无法判断出确切的答案，又不愿意轻言放弃，乾脆选择在放学时追上转学生的步伐，跑到他的面前堵住他的路。 然后，直接简单明瞭地问他：「你，讨厌我吗？」 此时因为刚下过雨，天空依然灰濛濛的，在这样空气还夹带着水气的天气下，我们站在一个平常很少人走的巷子内，周遭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 我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什么事情也讨厌闷在心里。所以，想知道答案就直接问本人最快。 如果他真的讨厌我，那也许…… 「没有。」 他回答得非常迅速，像是不经大脑思考后脱口而出，在说出口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虽然表情不明显，但因为我一直盯着他看，还是被我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细微的变化。 看来是真心话。 我立刻放心了。 放心之馀，我不忘自己本来的计画，趁着这次的机会，我问：「那么，要跟我当朋友吗？」 现在不答应也没关係，至少我知道他并没有讨厌我，我可以继续努力下去，直到他肯接受我当朋友。 不过，转学生没有回答我。 他安静地望着我，眼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张了张嘴，他似乎是想回答，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他肯定是害羞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啦！」 我本来是打算先离开，给他时间消化，却没想到在我转身刚踏出第一步的时候，转学生叫住了我。 「王韵霏。」 他知道我的名字？ 我惊讶的回过头，转学生依然站在原地，低着头，瀏海遮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什么？」 我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天气不好，即使是白天，巷子内也给人一种阴暗感。转学生抬起头，阴影覆在脸上，眼底蕴藏着不明的情绪，晦暗如水波微漾。 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诉说，最后却只化为淡淡一句： 「……没事。」 04. 熟悉感 因为亮亮是这个计画得以成功的最大功臣，我在我们约出来见面的时候，快乐地将计画成功的好消息告诉了她。 「计画大成功哦！」 「你追到他了？！」 亮亮的声音震惊到都扭曲变形了，连神情带着难以置信。 我边喝着柳橙汁，边随意地说道：「嗯？不是啊，我们变成朋友了。」 亮亮吐槽：「那你还说是大成功。」 「我改变计画了，变成朋友赢过他的机会更大。」 我可不是个死脑筋的人，适时改变计画是必要的。 毕竟如果我要让他喜欢上我，按照之前的进度来看，很可能等到我们毕业后都不可能成功。 抿了一口自己的饮品，亮亮瞥了我一眼，问我：「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想赢过他？」 上次我解释过了这个问题，但亮亮似乎不能理解，因此这次我决定解释得更详细一点。 「这个问题就要从他转学进我们班后，在我们班上的第一次考试讲起……」 这次那么详细的解释，我不相信亮亮还能不明白。 从头解释我和转学生的渊源后，我为此下了个最后的註解： 「因为他每次成绩都赢我，我也想赢他一次呀。」 我讨厌输的感觉。 在我讲完话后，我看见亮亮的表情从本来的很无语变得非常无语。前面听我说故事开始，她似乎一直呈现无语的状态，我彷彿看见她的额头上出现三个点。 然后，她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挑了一下眉，嘴角微微勾起。 不怀好意的表情。 「总觉得，亮亮你在想什么怪怪的事情。」 依我对她的瞭解，这事情通常跟我有关。 果不其然，亮亮笑着说：「你不是曾说过，喜欢比你聪明的人吗？」 ……有这件事？ 我以前不曾对恋爱感兴趣，很难想像我会说这种话。 「原话是什么来着……『我喜欢的人一定要比我聪明，而且要又冷又酷』。」 听到这句话我才想起来。 确实，是我说过的话。 但…… 「那都是小学的事情了。」 小学时期……久远到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情况下聊到的话题。 「那么，你现在想法改变了吗？喜欢不一样的人了？」亮亮问我，嘴角依然勾着。 我愣住，陷入沉思。 我倒是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我都花在读书上面，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爱情的部分更是从来没认真思考过。 不过我小学时会说出这种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我说：「没有改变呢。」 没有耗费太长时间，我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可能是慕强心态作祟——我喜欢厉害的人。 而学生时期，最能比较的不外乎就是成绩。 亮亮笑得更开心了。 「这就对啦，你跟你口中的那个转学生这不是很适合吗？」 适合……吗？ 说到转学生，就不禁想起上次放学时，转学生古怪的态度。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注意力先一步被吸引走。 眼角馀光瞄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我下意识将视线移了过去，正好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转过身，露出正脸……是转学生。 刚刚提到的人突然出现在视线内，导致我一时思绪卡顿，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注意到我分心的亮亮，疑惑地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转学生的身影。 她挑眉，「认识的人？」 我回过神，嗯了一声，肯定道：「是转学生。」 就是我们在聊的那个人。 转学生似乎只是刚好路过这附近，正安静地走在外面的街道上。 好稀奇啊，我还没在上学之外的时间见过他呢。 亮亮本来只是随意地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听我讲完，她又转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转学生。 不过因为有段距离的关係，我也不太清楚亮亮是否能看清楚转学生的长相。 「唔……有种熟悉感。」 我愣了一下，反射性也看向转学生。 人已经走远了，什么都没看见。 我思索后，一本正经地说：「我也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呢。」 「你也有这种感觉？」亮亮十分惊讶。 我和她对视了片刻。 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我从她的眼神看出了认真。 于是，停顿片刻后，只是顺口一说的我老实回答：「嗯……其实没有，我只是想配合你。」 「……五分鐘内不要和我说话。」 我眨眨眼，乖乖的闭上嘴。 视线却又忍不住再次飘向前面转学生出现的方向。 那个时候，转学生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05. 梦与咖啡厅 也许是因为今天和亮亮聊到过去的事情，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那时，还是小学生的我，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发奇想地问：「你们有理想型吗？」 亮亮露出了「又来了」的表情，似乎很习惯我的各种莫名问题，棉花糖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因我的问题而将视线投向我——我在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一切。 原来我小时候曾经对爱情感兴趣过吗？ 「理想型的话，成熟稳重的类型吧，不接受年纪比我小的。」亮亮冷静的回答。 非常有她风格的回答。 虽然是小学生，但亮亮一直都很成熟呢！ 听完亮亮回答的「我」，认真的点头后，目光转向棉花糖，一脸期待。 「棉花糖你呢？喜欢什么样的人。」 亮亮见状，也跟着看向棉花糖。 同时背负两个人沉重的目光，棉花糖低下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是个很正确的形容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回忆过于遥远的关係，我看不清棉花糖的脸。 应该说，整个梦境中，只有棉花糖的身影显得模糊不堪。 是因为我不记得棉花糖的长相了吗？我蹲下身撑着下巴，由下往上观察着棉花糖。 即使靠得那么近也看不清楚呢，彷彿隔着一层薄雾，模模糊糊。 明明小时候很要好，但长大后就再也没联络了。 棉花糖思考了片刻，轻声给出了答案：「善良的人……」 我愣了一下，对于这个答案感到讶异。 小时候的我也很惊讶，她瞪大眼睛，随即露出理解的神情点了点头，「确实呢，坏人不好。」 总觉得小时候的我完全没理解。 亮亮挑眉，问：「那你呢？我们都讲了，你也要讲吧。」 「当然是聪明的人啊！」 「我」完全不假思索地回答，笑着弯起了眼角，「我喜欢的人一定要比我聪明，而且要又冷又酷！」 ……和听到这句话从亮亮口中说出的感觉完全不同。 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仔细想想，确实，这些形容词都和他相符…… 陷入羞耻情绪中的我，回过神后，才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变得安静无声。 本来在聊着天的人们就像是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的景色整个暗了下来。 我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 转学生蹲在我的面前，脸上是不曾见过的温柔，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眼里闪烁着星光。 漆黑无底的空间中，转学生是此处唯一的光芒，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我和他。 脸被轻轻地捧起，我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么，你喜欢我吗？」 我猛得睁开了眼。 白色的天花板上高掛着三盏电灯，我呆滞地仰望着这些熟悉的摆设，还没从那诡异的梦彻底清醒过来。 抚上自己的胸口时，仍然能感觉到那里跳得飞快。 隔天。 转学生问：「你在……干嘛？」 我回：「实验。」 我们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打在脸上，错开的视线，微微蹙眉，极力忍耐的神情，僵硬的身体。 我紧盯着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嗯，没有那种感觉了呢。 果然不是。 「实验……」不理解我行为的转学生虽然看着很想赶快离开，但还是待在原地，只是问我：「何时结束？」 得到结论的我后退了一步。 「现在。」 这场被我归类于不需在意的怪梦很快就被我拋到脑后，我很快就有了新的烦恼。 跟转学生成为了朋友，可和他的相处模式没有太大改变……这样下去，我要怎么赢过他？ 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现在我跟转学生是处在朋友的阶段上，关係最多是比班上同学还要好一点，但要论起熟悉度，那可真是没有半点进展。 我不瞭解他，不清楚他的喜好，不清楚他课业外的表现，我们甚至除了在课业上面会聊几句话，其他时候就没怎么聊过天了。 我都怀疑我说不定还更了解其他同学呢……嗯，应该也没有，我跟其他同学的接触更少。 所以，综合上述，我决定要和转学生培养感情！ 「转学生——」 我兴冲冲地跑到转学生面前，对他发出邀约：「这个礼拜六，要和我出去玩吗？」 最好培养感情的方式就是多相处，而上学期间感情都没有变化的话，就证明需要靠其他时间来增进彼此的关係了。 这也是上次在外面意外见到他后，我產生的一个想法。 毕竟我一直以为转学生就是个放学马上回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人…… 转学生沉默了片刻，问：「去哪？」 没有马上拒绝，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我内心一喜，立刻回答：「咖啡厅！」 不要问我玩的部分在哪，对我们这样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来说，咖啡厅就是最佳选择。 我其实已经做好会被拒绝的准备，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转学生虽然又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却是答应了我的邀约。 星期六很快就到来了。 我们从一坐下，点完餐开始，就一人佔据一个位置，开始读书。 ……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又解完一题习题，沉浸在学习中的我惊觉不对。 不是要培养感情吗？我们今天似乎也没讲到几句话，一坐下就是学习和学习……最多加上个品嚐食物的部分。 我立刻抬头。 「转学生……」叫了一声后，由于是临时起意，没什么想法的我刚好视线落在了他的餐点上，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点的是莓果蛋糕啊，品味真不错！」 讲完这句话后，我突然愣了一下。 转学生点的是莓果蛋糕配上苹果汁，我会愣住倒不是觉得这组合很奇怪，只是…… 「你的口味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呀。」 都喜欢那种酸酸甜甜的口味。 可能是因为最近做梦梦见过去的关係，我立刻想到了棉花糖。 虽然我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络，长相在记忆中都模糊不清，但口味却记得一清二楚——很少男生喜欢这类比较少女的口味，所以印象深刻。 我以为转学生会更喜欢苦涩的咖啡，他给人一种不论喝的是什么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的感觉，很有成熟大人的风范。 这样说起来，从最开始转学生转入我们班时，我就对他这个人有先入为主的错误看法，明明也跟他不熟悉，却总是将莫名的标籤贴在他身上。 转学生问：「和谁很像？」 我没想到转学生会追问我这个问题，收回发散的思维后，慢了一拍才回答他。 「一个朋友。」 这个答案似乎有些太简洁，加上转学生难得產生好奇心，我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关係不错。」 我总共也才两个男生朋友，刚好两个口味都相同，难道这种口味意外地在男生里面普遍？ 转学生一直望着我，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起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我很难形容那种变化，非要说的话，感觉像是……带点微妙的不爽？ 但是，不爽？为什么？ 正当我怀疑我的感觉出错，想更加仔细的观察转学生时，他已经和我错开了视线，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让我莫名联想到梦中的告白，但最后我只把这件事归咎为错觉，毕竟转学生没理由不爽啊，总不会是吃醋吧。 说到底，他转学过来后我们几乎没有多少接触，只有近来才有比较多的交流，关係还称不上多亲密。 06. 过去的朋友 培养感情大失败。 这次咖啡厅行程过后，我确定我和转学生的友情并未得到提升。 失败为成功之母，有了这次的失败，下次铁定会成功！ 为此，我很认真地检讨了一轮那天的整个过程，希望能增加下次成功的可能性。 最大的原因，果然是因为整天都是在读书中度过，跟转学生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无法更多的了解彼此。 除了得知转学生的口味之外，我们关係没有任何进展。 但我本来就不是很会聊天，转学生也不像是喜欢聊天的人——有鑑于此，我决定下次和转学生约的地方是游乐园。 没错，游乐园就是个不需要聊天，只要两人一起去坐游乐设施，就能顺利培养感情的好地方！ 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是转学生。 今天正是去游乐园的日子，对于今天的行程，转学生依然答应的很爽快。 不过没想到他比我还要先到，本来想要提早到来提升好感度的计画失败了。 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开端，但我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快步地朝转学生走去。 总之，我先打个招呼…… 距离拉近后，我才发现除了转学生之外，他前方还有个陌生的人影，对方似乎是个和我们同年纪的男生。 两人站在路边，面对面像是在聊天。 这让我有些犹豫，我是不是应该先等他们聊完天再靠过去比较好？ 还没等我得出结论，那陌生人的声音先一步地传来：「你还真是一如往常，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模样。」 我皱起眉，这不像是和朋友正常聊天的内容。 由于转学生是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无法对此做更多判断。 单凭一句话就对人下判断，是有失公允的一件事，这点是我从转学生身上理解的道理，我决定先静观其变。 「在班上当透明人的感觉不好受吧。知道在班上大家都怎么称呼你吗？」 「只会读书的自闭儿。」 「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最后还不是只能灰溜溜的转学离开。」 再听下去，我眉头锁得更紧。 听起来只是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洩在转学生身上。 而且都没有听到转学生的回应，只有那人的声音回盪在空气中，彷彿是在演着独角戏。 被无视了啊。 他似乎也对这个情况有所体悟，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他受不了转学生的无视，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抓住转学生的领子。 眼见事情往最糟糕的走向发展，我想也不想，立刻大喊了一句：「你想在大街上打人吗？」 吸引了他的们注意后，我快步地往前，迅速地走到了转学生的旁边。 转学生现在才注意到我，微微瞪大眼，似乎有些惊讶。 「这附近有警察局，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去那边聊。」 我视线注视着那人，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隻抓着转学生的手，一字一句地说。 前面我刻意提高音量的大喊，不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附近路人的注意力也跟着被吸引到了我们这边。 人的本质就是爱看热闹，几个人开始对那人抓着转学生领子的动作指指点点。 「天啊，他是要打人吗？」 「现在的学生真是，大街上打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难道是两男抢一女的戏码……」 那人动作一僵，承受不了这些人的视线和话语，松开了手。 我松了一口气，悄悄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转学生。 转学生看起来毫发无伤。 他只是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态度异常冷静，甚至察觉到我的视线时，还对我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示意自己没事。 「刚刚是在玩啦，我没有要打人，我们可是朋友。」那人先是看着我说了那么一句话，为了增加可信度，随即将视线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转学生身上，「对吧？简煜修。」 「我们以前很常玩在一起。」 那人是带着笑意说这句话，我听着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接话，只是将目光转向转学生。 面对如此苍白的解释，转学生没有再保持沉默，他一边抚平上衣的皱褶，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 声音如同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般平静且坚定。 整理完服装的他转过头，看向我，「该走了。」 从转学生的眼神中，我捕捉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厌恶。 我顿了一下，点头。 我们刚向前，对方却不屈不挠地挡在了我们前进的路上。 「简煜修，你该不会……还在为我说你没妈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喂喂，不要那么小气啊，当初我不是都道歉了吗？」 这傢伙在说什么？我刚刚听了什么？ 哪怕是我这样一个不相关的人，听到陌生人用轻浮的口吻说着这种事情，都会有一点生气，但转学生依然神情平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像是对此早已免疫。 可他越是表现无所谓的模样，我越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位同学。」我往前踏了一步，正面和那人对上，「我想，简煜修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连朋友都称不上的人不要一直来骚扰他。」 「还有，动手打人不是文明人该有的举动，而是野蛮人才会有的举动。」 「从你打算动手打人的那一刻起，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你是简煜修的朋友。」 「请你让开。」 我迎着那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毫不退缩地瞪着他看。 他如果再不让开，我已经打算要报警处理了。 我说完这句话不到十秒，转学生向前跨了一步，宽大的身影如一座小山挡在了我的前面，将那人完全阻隔于我的视线之外。 「我想，我朋友说得十分清楚了。」 眼前高大的背影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看不到神情，但一定是一如既往平静且沉稳的神情。 「现在，请你让开。」 07. 射击比赛 去游乐园的路上，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 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要说些什么吗？ 「你刚刚喊了我的名字。」 我还沉思着，以至于转学生突然地开口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应了声：「对啊。」 讲完我才反应过来：我以前从来没有叫过转学生的名字。 我们两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转学生微微侧过头，看过来的眼神出乎意料之外的认真。 他说：「那你以后可以记得我的名字吗？」 在意的地方是这里吗？ 难道我不太擅长记别人名字的这件事被他发现了吗？ 我迅速地回答：「简煜修……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名字。」 我们也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还不至于不记得自己朋友的名字。 不过听完我回答的转学生感觉不太高兴。嗯，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毕竟正常人很难从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情绪。 几秒后，灯泡在我脑海中亮了起来。 啊，还是说，转学生的意思是…… 「我知道了。煜修，我以后都这样叫你吧！」 没想到转学生那么在意我没叫他的名字啊。 我愉快的补充：「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互相称呼彼此名字，也是个促进彼此关係的好方法。 但转学生看上去似乎更鬱闷了。 ……我猜错了？ 风中时不时传来人们的欢声笑语，混杂着炸物的香味。 园区很大，远处的热门设施能看见黑鸦鸦的人群在大排长龙，但周边的人潮不算太多。我们混杂在其中，慢慢地间逛着。 沉浸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未尝不是一种比赛？ 望着眼前的云霄飞车，我内心的斗志被燃烧了起来。 胜负欲被挑起，我暗暗下了决定：等一下绝对不会尖叫！ 因着这份心情，坐上云霄飞车时，从头到尾我都死死的绷紧神经，紧紧闭上自己的嘴，用力攥紧压在身上的安全桿。 在爬坡的片刻，我稍微分神注意了一下坐在我身旁的转学生。他依然是那张1号脸，平静的彷彿天塌下来都不会有所动摇。 对比我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心跳随着高度上升不断加速，紧张度破表，他看上去完全不为所动，淡定如常——怎么回事，这种微妙地输了的感觉。 虽然最后我也没有叫出来，但一下云霄飞车，那种紧张与刺激感仍然在脑海中盘旋，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啊，有点想吐。 「你还好吗？」 我慢了一拍，迟钝的脑袋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我低着头，在原地压抑自己反胃的感觉太久，转学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过缓了这么几秒，我不舒服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大半。 「我没……」事。 一抬头，转学生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脸在视线中无限放大，距离近到能看见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浅淡的担忧。 似曾相识的一幕。 四目相交之际，耳畔响起了一句话—— 『那么，你喜欢我吗？』 「我没事！」 从转学生难得有些错愕的神情中，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纵然放大的音量，猛得拉开的距离，莫名加速的心跳，一切种种都在昭告着我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难道我…… 还在晕车吗？ 明明平常也不会晕车，怎么坐云霄飞车那么晕，这云霄飞车应该改名叫晕霄飞车才对。 「我真的没事。」 心跳逐渐恢復平稳，反胃的感觉也好了很多，我觉得我现在还能再战下一场。 对，虽然云霄飞车输给了转学生，但任何比赛都不会只比一场就决定胜负。在还没有离开游乐园之前，我都还有机会能够翻盘。 我在内心握起拳头，往前踏了一步，斗志高昂，「我们去下一个游乐设施吧！」 「但我渴了。」 ……欸？ 扭过头，正好对上了转学生一双平静的黑眸。 于是，几分鐘过后，我和转学生一起坐在了游乐园的长椅上，两人手上各拿了一杯饮品。 低头啜饮了一口杯中沁凉透心的雪碧，我满足的瞇起眼，身体彻底的恢復过来。 一旁的转学生倒只喝了自己的蔓越莓汁一口，就没有再动过杯子。 不是说渴了吗？ 休息时间结束，充饱电的我们再一次的出发。 游乐园的游乐设施繁多，光是随意的逛了一圈，我们就搭乘了十几种不同的游乐设施。 不是每个游乐设施都能当作比赛项目，相对温和的类型就真的单纯是坐开心的，比如旋转木马，我不晓得我们坐在上面能比什么。 凡是有一定刺激性的游乐设施，转学生都是维持他那张万年不变的一号脸，宛如走在平地上一般，毫无紧张感。 可以说，在这比赛之中，转学生大获全胜。 这个人连在游乐园都是无敌的吗？！ 越玩越丧志的我，怀着沉重的心情默默地走在后头。 游乐园也到了快闭园的时间。 看来我是不可能在游乐园赢过转学生了。 走在前头的转学生停下了脚步。 「要玩吗？」他转过身面对我，视线向后示意。 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发现转学生指的不是游乐设施，而是一个摊位。 那是一个射击的摊位。 我愣了一下，点头，「好啊。」 从进来这个游乐园之后，我们都是奔着大型游乐设施而去，从未在此类游戏摊位前面驻足。 可能我潜意识觉得来游乐园就是要玩大型游乐设施。 我站稳脚步，左手支撑枪身，右手握住枪柄，枪托底板抵住肩窝。瞄准好目标，停止呼吸。在短暂的停顿中，我迅速地扣下板机。 软弹「砰」的一声，打在了小标靶上面，小标靶应声倒下。 哦哦！又中一枪！ 十颗子弹中五靶，50%的命中机率，以一个初次接触射击游戏的人来说，这成绩应该算不错了？ 我悄悄地朝转学生望去，他已经摆好了姿势，准备开枪。 本来我是已经不抱有期望，输的次数太多，麻痺了神经，都快成了习惯。尤其这类有更明显成绩能对比的比赛，怎么想我都不可能…… 「砰——」 转学生开出了第一枪，软弹飞出，精准地击中了小标靶上方摆设用的玩偶。 ……嗯？ 似乎离目标差得有点远。 第二枪，这次近了些，击中了桌子。 第三枪，和小标靶擦身而过，击中了后方的柜子。 第四枪…… 一发一发软弹的碰撞声接连响起，转学生每一发都认真地瞄准后才射出，但没有一发成功命中目标。 看得我目瞪口呆，难以置信这是转学生的实力。 清完子弹后，转学生十分平静的放下了枪枝，转身面对我，淡淡地说：「你赢了。」 胜利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我反应不过来。 「想不到啊……」我忍不住说道：「真想不到转学生你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转学生在我心里，就是个十项全能，做啥都能很快就上手的神人。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我果然还是对转学生存在严重的刻板印象，但这种印象随着更深入了解他后，现在有了很大的改变。 转学生望着我好一会，冷静地问我：「韵霏，你还记得早上说过的话吗？」 啊。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还处于惊讶状态的我慢了一拍才会意。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喊道：「煜修——」 「我们下次再来玩吧！」 和转学生分开后，我走在回程的路上，仍然在回想着游乐园的事情。 我们玩了云霄飞车、咖啡杯、大摆盪、海盗船……玩了无数个游乐设施。仔细想想，几乎都是我所选择的游乐设施，只有最后玩的射击游戏不是。 想到射击游戏，就会想起那时转学生放下枪所说的话。 『你赢了。』 所有在游乐园中的比赛，都是我自己暗暗在心里比较的，从未说出口。转学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这样说吗？ 如果他不擅长射击游戏，却为了让我赢，而刻意选择了射击游戏…… 那时玩完云霄飞车的时候也是，嘴上说是口渴，但应该是因为看出了我的不适，才提议坐下点杯饮料休息一会再走。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配合我啊。 08. 英雄救美 转学生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以前不瞭解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个冷傲的人，但现在相处久了，发觉他个性好，脾气好，成绩好……几乎没什么缺点，真不懂为什么他没有朋友。 哦，不对，现在他有了我这个朋友。 后来转学生告诉我，他不太擅长和人相处，只要一和人相处就容易紧张，话也说不好，尤其对女生这种症状更为严重。 听到这里，那时的我忍不住问他：「对我也是如此？」 他顿了一下。 「以前会。」 也就是说，现在不会。 这让我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和其他人不同。 「对了，之前你说你喜欢看漫画，是喜欢看哪种漫画啊？」 关于这件事我好奇的要命，好不容易现在关係比较好了，我忍不住问了出口。 转学生支吾了半天，才小小声地说：「……少女漫画。」 「哎，少女漫画啊。」 ……少女漫画？ 少女漫画！ 反应过来的我惊奇地说道：「真没想到耶。」 转学生再一次打破我对他的认知。 他总是带给我很多不一样的惊奇感。 我对漫画完全不瞭解，以前也不太感兴趣，只有少数无聊的时候有翻过几本热门漫画，而少女漫画更是几乎只有在书店的架上看过，单纯路过看一眼封面的那种。 但我现在突然產生了好奇心，好奇转学生喜欢的少女漫画是什么样子。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我买了一本少女漫画回来看。 「嗯，完全看不懂呢。」 这个是我看完后的感想。 我忍不住向在我眼中的少女漫画专家转学生询问：「英雄救美真的那么容易让人心动吗？」 漫画中的女主角只不过因为男主角救过她，明明也认识不到几天，就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在我的认知里面，就算是亲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心动。」转学生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视线和我对上时，他说：「身处于黑暗之中，会格外感谢生命中出现的光明。」 神情一如往常冷静，但看着我的眼神里，似乎流淌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表面平静无波，但海底下却波涛汹涌。 几秒后，我回过神时，转学生已经率先移开了视线。 有点好奇。 总觉得转学生的那句话不像只是单纯看漫画得出的结论，而更像是自己亲身体会过。 英雄救美…… 「转学生曾经也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吗？」 脱口而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我有那么一点后悔。 这似乎不是应该随便问出口的问题…… 亮亮曾经告诉我，不要随意刺探他人的隐私，尤其是情感方面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不自觉就问了这个问题，但话说出口也收不回，只好选择转移话题。 不过，我正要说点别的什么时，转学生却先一步开口。 「有。」 他没有看向我，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的侧脸异常平静，就像只是随口应和。 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又听见他接着说道：「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在我绝望的时候救了我。」 我愣住了。 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能让转学生说出绝望这个词……总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虽然好奇心重的要命，但这次我铭记着亮亮说过的话，没要再开口询问。 不过，好奇心并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更加深了这份情绪。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拯救了转学生，而转学生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拯救了呢？ 也许是因为最近在看少女漫画的关係，我总忍不住把少女漫画的情节带入。 少女漫画很常上演女主角被恶霸欺负，男主角跳了出来，保护女主角……只是按照这个情节来看，转学生应该是要扮演女主角这个角色。 好、好难想像，转学生一脸泫然欲泣的等待着人来拯救。 「霏霏！」 突兀的大喊声窜入耳内，将我从幻想的世界里拉回到现实。 一回过神，我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知何时，我脚踩在了人行道的最边缘，只差一步就要踏上斑马线。 但此时是红灯。 把这些资讯都消化完毕后，我默默的后退了几步，退回到了安全范围内，才有心情寻找喊我小名的人。 那人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 低下头，眉头微微蹙起，说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是转学生。 可是，为什么是转学生？ 「为什么叫我『霏霏』？」我忍不住问他。 他顿了一下，以问题回答问题：「不能这么叫吗？」 「……也没有不行。」 除了亮亮和棉花糖之外，不会有其他人这么称呼我。 之前转学生一直是叫我的名字「韵霏」。 他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称呼的吗？ 有一道念头一闪而过，但我没能成功捕捉到这份念头。 总觉得有某个答案要呼之欲出了。 我将疑惑埋藏在心里，和转学生一同步行到学校。 09. 午间谈话 一到教室，转学生立刻被人团团围住，几名女生争先和他打招呼，有人拿着作业要问，有人拿着礼物要送，有人想找他聊天。 转学生，很受欢迎啊。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本来在班上彷彿被孤立般的转学生，变得热门了起来，尤其受女生欢迎。 我站在外边，望着被包围住的转学生。他从容不迫地应付着女生，倒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他曾说过他不擅长和女生相处。 虽说看似如此，但根据我长时间观察下来，还是能从一些小细节看出他真实的心情。 比如微微蹙起的眉头，偶尔撇开的视线，僵硬的身体，增快的语速……啊，视线对上了。 转学生趁着一个空档，默默的瞥了我一眼。 是在和我求救吗？ 我正要向前解救人，身旁却传来了一道声音：「不会生气吗？」 这突兀的疑问句令我动作一顿，扭头看去，是个班上我不太熟的女同学。 真要说起来，我跟班上的人，除了转学生之外，都称不上熟悉。 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由于不懂对方提问的含意，我问：「生什么气？」 「就是那个啊。」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我朝转学生的方向看了一眼，依然是在被围着的状态，似乎并无特殊之处。 从我困惑的表情中看出我是真的不明白，对方才十分惊讶地说：「你还真是个大方的女朋友。」 ……嗯？女朋友？什么意思？ 我感觉有越来越多的问号充斥在我的脑内。 「如果我男朋友被一群女生包围，我铁定会吃醋。」她感叹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不对，男朋友？ 结合上下句，再看看被女生包围的转学生，我总算明白其含意。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事关转学生的名誉，我慎重地澄清：「我们没有在交往。」 这种奇怪的误会到底是怎么產生的？ 「你们没有在交往？！」 她看起来更惊讶了，连声音都高了八度。 有那么惊讶吗？我无法理解。 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住。 几秒后，她整个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问：「但你们不是一直都黏在一起吗？」 「分组会在一起，下课会在一起，放学会在一起……在学校的时候，我只要看到你，都会连带看到另一个人。」 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问我：这都没在一起？ 我：「……」 听完后，我认真回想了一下过往种种和转学生相处的过程，发觉两人确实经常玩在一起。 转学生是因为转来的时候班上的小团体已经成形，比较难融入。而我则是以前只专注读书，对交朋友没兴趣。我们在班上都没有熟的朋友，只熟悉彼此，因此两人做什么事情都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人本来就更倾向会找更为熟悉的人作为互动对象。 我再次强调：「我们真的没有在交往。」 不过，说着这句话，耳边却莫名响起亮亮曾对我说过的话—— 『你跟你口中的那个转学生这不是很适合吗？』 ……不可能。 「我和他只是朋友。」 对方没有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从她的神情中，我看出她仍然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我也没有多加解释。人的心中有了定见后，即使我再解释，也只会愈描愈黑，他们是说什么也不会信，只会认为我是在狡辩。 「你还好吗？」 「还行。」 我递给了转学生一瓶水，他道谢后接过，拧开水默默地喝了起来。 此时是中午，我和转学生躲在通往屋顶的楼梯间。他喝完水后，身体放松，靠坐在墙边，半瞇着眼睛。 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啊，转学生。 也对，被连着缠了一整个早上，再多精力也吃不消。 之前那位女同学，与我说完话后，我看见她和她的朋友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视线一直频频望向我，像是在说着与我有关的话题。 之后，缠着转学生的女生明显更加热情，转学生……显然招架不住。 似乎是休息够了，转学生抬头，和我四目相交。 我莫名有些心虚地率先撇开了视线，嘴上说道：「这不是很好吗？」 「受欢迎是件好事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 心慌下，不自觉开始胡言乱语。 这种情况，转学生怎么可能会喜欢。 转学生没有回话。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气氛陷入尷尬。 我张了张嘴，正要改口，转学生却先一步开口。 「以前的学校，也是如此。」 闻言，我下意识看向转学生。 他坐在阴影处，低垂着头，阴影遮盖住他的神情。 「我记得那时，女生对我的评语是『酷』，男生对我的评语是『跩』——受欢迎？如果单从表面来看，确实。」转学生平静的声音在楼梯间响起，「但在更早之前，他们共同称我为『阴沉的死胖子』。」 「因为外貌不同，就彷彿被裹上了漂亮的糖衣，突然间就受到追捧。」 这个称呼，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似乎……在哪里听过…… 转学生继续说着。 「他们是因为喜欢我才接近我的吗？不是。」 「那不过是在心里盘算着得失，怀抱着目的，眼神充满着算计的接近。」 「对他们来说，我不是人，只是有价值的货物。」 我出神地听着，直到转学生最后下了一个结论：「这种受欢迎，我不需要。」 怀抱着目的…… 转学生，原来是这样想的…… 不晓得从何时起，转学生抬起了头，视线正对着我。 一望过去，就彷彿撞进一片深色的星海中，里头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着。 「只有一个人，她至始至终都是同一种态度。」 我猛得站起身，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拿午餐」，就急忙往下跑去。 之后我们吃午餐时，气氛异常冷凝。再更之后，直到放学，我们都没再说过半句话。 10. 坦白 我现在……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心情面对转学生。 我……真糟糕。 明明我才是做错事的一方，却选择了逃避。 我躺在床上，眼神放空地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馀下我一人。四周寂静无声，我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这种时候，朋友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亮亮……」 电话一通，我叫了一声，听着对面淡淡的一声「嗯」，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也许是听出了我的异状，亮亮问我：「是转学生的事？」 「……猜得好准，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有的时候真怀疑亮亮是不是有读心术，还是那种可以远距发动的读心术，连看到脸都不用。 「毕竟最近你打来，都是因为转学生的事情。」 欸？ 对耶，我本来不是个很常打电话的人，比起只透过电话谈话，我更喜欢面对面的聊天。 我走神的想着，直到听见亮亮问起我打电话的目的，我才回过神。 「那个时候，为什么你会跟我说……」我垂下眼眸，边回想，边说着：「『我就当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好了』。」 「亮亮，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怀抱着不纯的目的在接近转学生。」 我其实和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真要论起来，还更恶劣些。 亮亮沉默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吐槽：「话是我说的，但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我被亮亮带歪了思绪，顺着这个吐槽思索了一下，没感觉哪里奇怪。 被那么一打岔，负罪感散了许多，亮亮问起：「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令你產生这种想法？」 「因为……」 我将早上转学生被女生围住的事说了出来，当然中间跟某位同学聊天内容不重要就不需要提，叙述的重点放在了转学生后来告诉我的话，也是我最在意的点。 「转学生说，那些人都是怀抱着目的在接近他的。」 「我也是……」 「我最初也是怀抱着肤浅的目的。」 回想起那时发生的场景，心情还是会有些低落。 怀着沉重的心，我下了结论：「我就像是个想玩弄感情的人渣。」 电话对面的亮亮陷入了沉默之中。 亮亮也觉得我很糟糕吗？ 也对，我…… 「哈哈哈哈哈——」 响亮的笑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 我默默地将电话挪远，直到距离足够能保护自己的耳朵。 笑声持续了好几秒，我本来低落的心情都快被笑没了。 我无语地听着，亮亮好不容易才笑完，说道：「你最近是少女漫画看太多了？突然变得那么敏感细腻。」 因为转学生的缘故，我最近补了不少少女漫画。 「我可不觉得一个小时候正义感爆棚，连看到一群人围殴一个人，都敢毫不犹豫衝上前去大声喝止的人算是什么人渣。」 「而且就你这种恋爱经验比小学生还不如的恋爱白痴，是要拿什么玩弄人家的感情啊。」 亮亮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大笑后的沙哑，「你们现在不就只是普通的朋友——还是，你现在对人家有不同的心思？」 「我没有。」我立刻否认。 讲完之后，我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们现在是朋友没错……」 「但并不是结局是好的，就代表过去做过的事情不存在。」 我曾经有过想欺骗感情的念头，这点是事实，不会随着时间流逝就消失不见。 那么一倾诉完，我豁然开朗，顿悟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明白了，亮亮。」 我撑起身体，在床上一手扶着手机，一手握起拳头，「我要去向转学生坦白。」 然后再好好的向他道歉。 朋友之间不该有所隐满，我做的错事应该交由受害者评判。 如果……如果我们无法再继续做朋友也没关係。 「亮亮，那我先掛了！」 热血上头的我正要掛手机，亮亮拔高音量的声音随即响起：「等等！」 我愣了一下，把已经半放下的手机又放回耳边。 「……你该不会，是打算就直接衝过去，一股脑儿的把所有的事都告诉转学生？」 亮亮的语气充满着无奈。 虽然她看不到，但我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答：「对啊。」 「包含最一开始的计画，本来的目的……所有的一切？」 我继续点头，「对。」 所谓的坦白，不就是将一切都告诉对方？ 否则，算哪门子的坦白。 「也许人家根本不在意这种事。」 亮亮一开口就让我心里一惊。 但怎么会不在意？明明是转学生亲口说，他不喜欢别有目的的接近…… 「你太过认真，反而会迫使对方也必须认真地回应。」严肃起来的亮亮给人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她语气慎重地说着：「本来没什么的事情，都会变得有什么的事情，到时很难收场。」 「你们以后相处会变得很尷尬。」 「难道你坦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不在乎对方的感受？」 仔细地听完亮亮的劝告后，我虚心求教：「那我该怎么做比较好？」 人际关係这方面，亮亮的经验肯定是比我多，听她的准没错。 11. 万万没想到 现在回头看，只觉得过去的自己很幼稚，因为莫名的竞争心，就希望让别人喜欢上自己，根本没想过后果。 赢了又能证明什么？ 现在我得迎难而上，去好好面对我过去不经意间犯下的错误。 我保持着脸上的镇定，脚步坚定地迈向教室。一打开教室门，入眼就看到转学生……被围着。 好吧，看来得等一会儿。 依然是女生居多的局面……或者说都是女生，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异性相吸？ 不过围着的人比上次少了不少，可能是转学生冷漠的态度劝退了不少人，现在还留下来继续缠着他的人某方面来说都是勇士。 在我悄悄的关注之下，转学生似乎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和那群勇士说了几句话。很快的，那群勇士也败阵下来。 围着转学生的人散去了。 哇，不知道转学生说了什么，效果十足。 趁着没人，我快速的凑到转学生身旁。 再很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早安。」 转学生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他也回了声「早」。 然后，我拿起准备好的作业本，开始一如既往地和他讨论起课业内容。 作战名称为「若无其事坦白大作战」。简单来说，要做的事就跟往常一样，最后只要抓住机会，偷偷的和转学生坦白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好。 如果转学生很受伤，我会慎重地和他道歉，当然接不接受是转学生决定，决定权在他身上。 无论是何种决定我都会接受。 十分鐘过后。 我偷偷瞥了一眼垂着眼眸看着作业本，手中拿着铅笔的转学生。 聊得差不多了，该进入正事了。 「煜修。」 转学生嗯了一声当作回应，连头都没抬一下，埋头解着习题……嗯？他不是早就解完了吗？ 不对，那不是重点。 我在心里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语气平静地将之前的计画当成笑话说给转学生听。 胸口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有愈跳愈快的趋势。 本来正要提笔写字的手一顿，转学生抬头望向我，脸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你最初接近我，是因为……想让我喜欢上你？」他说。 我分不清楚他此时的情绪，只是胡乱点头应和，佯装随意的说道：「对啊，我之前听说，在爱情的世界里，先喜欢上对方的人就输了……」 「我不是成绩一直输你吗？我也想赢你一次，听说这句话后，我就接近了你。」 「很好笑吧。不过，也是因此我才有机会了解你，现在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 一口气讲了一大串话坦白，我停下话头，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紧张地等待转学生的回应。 我希望我们还能当朋友。 转学生他，表情越来越微妙。 是生气了吗？ 看来我还是无法得到原谅，我们以后就不再是朋友了吗…… 他专注地注视着我，眼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就在我做好准备，无条件的接受对方的怒火时，却听到他说—— 「你早就实现了你最初的目的……」 「我喜欢你。」 话语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不安。 我愣了好久才将这两句话消化完毕。 我被转学生告白了？ 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但下一秒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的表情很认真，我想我没有会错意。 他喜欢我。 万万没想到，明明是怀着愧疚感坦白自己的罪行，却被受害者表白了。 心里头乱糟糟的，比坦白前还要更乱七八糟。 转学生还在望着我，眼里的情绪缓缓沉淀，表情镇定到完全不像是刚刚告白的人，反而我这个被告白的人不知所措到极致。 思绪混乱下，我张了张嘴，脱口就是一句：「不可能。」 有了这句话当开头，剩下的话更容易说出口了。 「我们……不可能。」 「我喜欢你，但这种喜欢无关爱情。」 拒绝他人，比想像中还要难受，尤其那个人又是自己的朋友。 「……抱歉。」 我对这次的谈话预想过很多中可能，没有一种是像现在这样。就算是我预想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转学生对我发火，我们从此成了两条平行线……但也许，结局是一样的。 在我看过的少女漫画之中，也有过类似的剧情。 告白过后，心中有了疙瘩，两人再也当不成朋友。 ——我不想和转学生变成那样。 我还没想到解法，听完我的话，转学生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他冷静的提笔将刚刚没写完的字写完。 一边写一边问我：「上次你託我买的东西买到了，你还要吗？」 「要。」 下意识回答完，我不禁望着转学生背过我，低头翻找书包的背影，陷入了沉默之中。 后来转学生彷彿这场告白不存在般，十分自然的和我相处着。 他都这样表现了，想和他继续当朋友的我，也若无其事地拿出往常的态度，正常地面对着他。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但，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12. 逃避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我竟然真的成功赢了转学生……在爱情的世界里。 为什么现在听起来这么荒谬。 我拒绝了他，本来这段感情应该到此为止，可是我回家之后，脑子里却塞满了转学生。 他告白时说的话，脸上的表情，眼神中带着的细微不安，一幕一幕在我脑海播放，不断巡回演出。 隔天一早，转学生看见我时，讶异的说：「你的眼睛……」 我知道我现在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但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心里一直有一种彆扭感，还伴随着微妙的不爽感。 这些感觉在心底挥之不去。 ……我好奇怪。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我却仍然被困在那天的告白之中，想挣脱却难以挣脱。 一整天，明明想像昨天一样自然的面对转学生，但都没办法……我做不到。 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昨天的告白。 我是恐龙吗？现在才反应过来…… 在我一次又一次不自然的回避下，转学生再也没找过我，甚至和我不小心对视时，也会率先挪开目光。 啊啊啊啊啊—— 我痛苦的抱住头，在床上无声的吶喊。 有一种很对不起转学生的感觉。 脑海却又控制不住再次浮现那天告白的画面……快给我消失啊啊啊—— 「嗡嗡嗡嗡……」 震动声于正上演默剧的房间响起，即使声音不大仍然被我清楚地捕捉，我停下头撞床铺的动作，默默望向自己的手机。 「坦白的计画怎么样了？哦，他对我表白了。」 「是哦，那你们……蛤？！」 我面无表情的再次重复：「他对我表白了。」 那时的场景仍然歷歷在目，每个细节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心中，还不忘不断在我脑内加码演出，深怕我忘记似的。 几分鐘过后。 「你是说，你前面拒绝了他，现在却很在意他？」 电话一头的亮亮说着，虽然知道她看不到，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 「对。」 透过对亮亮的诉说，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烦什么，明明事情就过了，我跟他也还是朋友……」 「而且告白的人都表现如常了，我干嘛还要纠结啊。」说到这个，我忍不住吐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了。」 亮亮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 「你有想过，」她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言语，接着才继续说道：「你对其他人根本不会这样吗？」 我愣了好一会，花了几秒理解她的意思后，我困惑了。 「可是我是第一次被告白，会在意也很正常吧。」 人对初次碰到的事物印象总是特别深刻，或许过了更长时间后，我就不再在意了。 这大概是人生必定会经歷过的过程。 虽然从昨天我就被这些情绪烦到现在，但我现在已经能冷静的分析了。 「那你现在仔细想想……」 亮亮清了清喉咙，「如果今天是一个你非常讨厌的人跟你告白，哪怕这是第一次被人告白，你心里也只会有厌恶感吧？」 「可是你这个假设不成立，如果是我讨厌的人，我连靠近都不会靠近，更不会给他告白的机会。而且这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和我现在的状况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首先光是讨厌的人这点，转学生就不符合。 这个假设很难让人有带入感，也很难想像出具体的画面。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是一般朋友呢？」 我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了一会，再次否决，「可是我根本没什么朋友，少数的朋友也根本不可能……」会跟我告白。 「我就说了如果！这是假设问题！」 「哎。」 我眨了眨眼，「可是我其他的朋友都是女生……」 「别可是了！」 很受不了我的亮亮大吼出声。 她问：「你就当今天是我跟你告白好了，你会纠结老半天吗？」 我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亮亮就接着说了下去。 「你不会。」 用的还是肯定句。 她斩钉截铁的说道：「拒绝完我后，你只会把这件事瞬间拋之脑后，活得没心没肝，甚至一如既往的对待我。」 「你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根本不会有现在的问题。」 听完亮亮说的话，我沉默了一会，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我都怀疑你是喜欢我了。」 「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天然单纯的笨蛋。」 亮亮语气中的嫌弃即使透过电话都非常清楚的传递过来了。 不愧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非常了解我。 如果她真的跟我告白，我……确实会这样。 不过…… 「其他我姑且不反驳，但对于笨蛋这点我有话要说，我好歹长年都是全年级前十名……」 我对成绩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亮亮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所以你才是个笨蛋啊，只会读书的笨蛋。」 这个我似乎无法反驳。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从头到尾，你都在顾左右而他言……以前的你会执着探寻答案，认真思索各种可能性，而不是逃避问题。」 「你变得很不像你。」 「——现在，你找到原因了吗？」 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开始，转学生的影子悄悄地渗透进我的生活，他的一举一动正潜移默化的影响到我。 就像亮亮说的，我变得很不像我。 ……对我来说，转学生真的只是朋友吗？ 结束通话后，我坐在床上思索了很久很久。 13. 棉花糖 又到了隔天。 跟上次步伐沉重不同，这次我踏着轻快的脚步，带着一种终于找到答案的轻松心情，愉快地走进了教室里。 一看到转学生，我眼睛一亮，马上快步走到转学生面前。 「转学生！」 我露出笑容，喜悦地和他分享这份心情：「我想通了啊！」 听到这句突兀的话语，转学生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 「想通什么？」他顺着我的话问道。 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马上被我捕捉到了。 我望着他，理所当然地回答：「想通我也喜欢你啊。」 转学生瞬间安静下来，虽然依旧是那张一号脸，但仔细看，能看出他眼神中的震惊。 我非常满意他的反应。 手撑着桌子凑近转学生后，我压低声音，小声地说：「所以啊……」 「如果你也还喜欢我的话，我们就交往吧？」 转学生和我四目相交，可以清楚将他眼神中的震惊、难以置信、困惑、迷茫、喜悦等，各种不同且复杂的情绪映入眼帘。 良久，我听见了他说—— 「好。」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虽然关係上有了质的变化，但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没有改变。 不过我能感觉到，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内心都充满着喜悦感。 我喜欢这种感觉。 「亮亮，我跟转学生交往了哦！」 亮亮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第一个告诉她，我们交往的这件事。 「……是吗？恭喜。」 一听到这话，我吐槽：「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了声音，她说：「你怎么现在还叫他转学生。」 我愣了一下。对了，我只有和转学生相处时会叫他的名字，和亮亮提到转学生时，并不会提到转学生的名字。 「没有啊，还没交往前我们就以名字来称呼彼此了。」 「我叫他煜修，他叫我……」说到这个，我顿了一下，「霏霏。」 亮亮该不会还在怀疑我不记得人家名字吧？我哪有可能不记得，都说了我早就克服了以前不擅长记人名的弱点了。 亮亮问：「你说……煜修？」 语气带着犹疑，似乎感到十分惊讶。 我以为亮亮会更在意转学生对我的称呼，没想到她反而在意的是另一个点。 「对啊，叫名字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说，因为交往了，所以要以特别的称号来称呼对方？ 煜修……小修？修修？阿修？ 再更特别一点……宝贝？老公？哈尼？ ……我喊不出口。 感觉还是正常地喊名字就好…… 就这么走神了一会，我突然反应过来，对面已经很久没声音了。 「亮亮？」我喊了一声。 亮亮没有马上回应我，而是顿了几秒后，才嗯了一声。 她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我立刻问：「怎么了吗？」 难道是身体不太舒服？ 「……你还记得，棉花糖吗？」 再次听到熟悉的绰号，我有些恍惚。 那句含有强烈贬抑的绰号突地伴随着这份熟悉感串入脑内。 阴沉的死胖子……对了，那时转学生说的绰号，我也曾听人这么喊过棉花糖。 「他是我们曾经的朋友，小学时候都和他玩在一起……你忘了吗？」 听到亮亮开口的声音我才回过神。 今天似乎很容易恍神。 而且我一不小心恍神太久了，久到亮亮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并没有忘记棉花糖，我一直记得他。 亮亮又说：「当初，还是因为你的关係我才会认识他的。」 正要开口解释的我，因着这句话而顿住。 这件事我倒是不记得。 因为我亮亮才认识棉花糖…… 但我……是怎么认识棉花糖的？ 亮亮很快就为我解答了，她说道：「你真的都不记得了吗？棉花糖被一群人围殴，你衝上去救了他……连这件事你都不记得了？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我忍不住震惊地说道：「我以前这么有勇无谋？」 我还真不记得。 小时候的我，难道是笨蛋吗？要救人好歹也想个安全一点的方法，直接衝上去……不怕到时候救人没救成，还把自己赔进去吗？ 「你对自己的人设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亮亮的语气带着十足的诚恳，也带着十足的讽刺。 我沉默了片刻，决定无视这句话。 「……我当然记得棉花糖。」 我的人生到现在，总共也才交了三个朋友，一个是亮亮，一个是转学生，剩下的那一个就是棉花糖。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虽然小学毕业后，棉花糖搬家，我们就毫无联络。但他在我心中，还是我的朋友。 不过，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 「那你记得棉花糖的本名吗？」 我顿了一下，在记忆之海翻找了一遍，很老实地说：「不记得。」 时隔久远，加上我以前不擅长记名字，熟识的朋友一律都叫绰号，现在要我想我还真不记得。 甚至连长相也被时间模糊了轮廓。 我只记得棉花糖这个绰号的由来，是因为我觉得棉花糖看起来软绵绵的……也就是身材比较圆润，才会取的绰号。 对面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但，我似乎懂她想表达的意思了。 前一句提到转学生名字，后一句问棉花糖名字，应该都是想暗示我，转学生他……可是，这有可能吗？ 「你再……好好的想一下棉花糖的名字吧。」 这是亮亮最后对我说的话。 提示非常明显，但我还是不太相信。 14. 观迎回来 隔天到学校，走在要去教室的路上，我还处在努力挖掘记忆深处，试图在模糊且遥远的小学记忆中找到棉花糖本名的状态之中。 经歷了如此漫长的努力，我，仍然没有想起。 棉花糖啊棉花糖，你究竟叫什么…… 不过还是有所收穫，我想起了不少棉花糖的事。 比如初认识棉花糖那天，是我主动说要和他做朋友的。 比如棉花糖成绩很好，在他们班上都是第一名。 比如棉花糖个性内向，话少，常常是我要逗他好几句话，他才会开口说一句话。 比如……棉花糖他，和转学生很像。 真的很像。 像到我想起棉花糖，记忆中模糊的脸开始逐渐地被另一张熟悉的脸取代。 沉思中的我，抬头突然发现，转学生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立刻停止所有思考，衝到了转学生后方的不远处。 确定这个距离他能听到后，我大喊： 「棉花糖——」 转学生转头了。 四目相交的那一剎那，我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诧异，茫然，惊喜……似乎有太多太多情绪在他眼底涌动，最后沉淀，化为平静。 我望着他，久久无法言语。 许多零碎的画面一个接一个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发出交友请求后，转学生的古怪表现…… 我说起棉花糖时，他微妙的神情…… 转学生希望我记得他的名字…… 明明平常都喊我的名字，却在危机时刻脱口叫了我的小名…… ………… …… 最后是转学生刚转进我们班时，我以为是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天也是像现在这样，在校园不期而遇。 我们四目相交的那一剎那，却也擦肩而过。 我现在才想起来，那天，他一直注视着我。 是我太迟钝了。 转学生……棉花糖，早在一开始就认出我了。 我勾起嘴角，眼角一弯，忍不住对此时望着我的人笑了。 彷彿影像重叠，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谁也分不清楚谁，而眼前的人像是从未改变。 「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今天赢过转学生了吗？ 对现在的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